近代的心理学告诉我们，人类有一个相当漫长的童年和青年时期，就是为了让他能够玩耍。不是因为他年纪小，才让他玩，而是他之所以会享有一个漫长的青年时期，就是为了能让他玩，并通过鲜活的经验巩固他的教育。游戏就是大自然活生生的教育模式。
——博比特《课程》
- 游戏的N种可能
- 游戏的第一种可能：有条不紊玩游戏
班级活动室里，我们为小班孩子的游戏创设了各类精美的店铺，同时配套了相应的玩具：烧烤店里仿真的烧烤炉和各种烧烤食材，点心店里用超轻粘土制作生日蛋糕可谓“美轮美奂”，饮料店里各种颜色鲜艳的果汁，超市里的收银机和二维码，全部一一到位。
孩子们在各种店铺里有条不紊地开展游戏：烧烤店里用竹签把各种“食材”串起来，准备烧烤，点心店里不断变换各种点心摆放的位置，饮料店里继续“炮制”各色饮料，小医院里“探索”各种“医疗用具”的使用方法。偶尔，娃娃家的“爸爸”、“妈妈”们出来逛街或窜门。
游戏过程中，我们积极努力地扮演着一些角色，试图引导和激发孩子产生更多的游戏情节：
“哎哟，我的腿被撞到了，好疼哟！”
“小舞台的表演怎么那么好看！好精彩！”
“今天甜品店的冰激淋好特别！你们去试试？”
老师们也在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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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游戏的第二种可能：自由自在玩游戏
入秋了，户外花园的秋色美不胜收，和孩子们商量后我们尝试把室内角色游戏搬到幼儿园的花园里。除了孩子们自己从活动室里带的一些玩具，游戏在“就地取材”中呈现了另一种样态：
土坡下，小Y、小Q、小S、小P、小W在挖泥、刨坑、捡树叶，不断地重复着简单的活动，持续了大半小时，孩子们仍然乐此不疲，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映照着孩子们红彤彤的脸蛋，还有一直不曾消退的满足和笑容。
图1 挖宝藏的孩子们 图2 种树叶的小男孩
土坡上，小L拿着教室里带来的锅子铲子，炒着树叶料理；小N、小B用盘子装了一盘树叶大餐，坐在大树下野餐。小M指着泥块说：“这是果冻，太大了可以分给小N、小L吃。”
图3 孩子们烹制的美食
环境的转换，让孩子们的游戏更自由自在。没有了精美的“店面”，孩子们“搜罗”了各种低结构材料：卷筒纸芯，奶粉罐，清水积木，周转箱等，玩出了最具“童本”特性的游戏。
在了森林广场的建构区，靠近围栏出口的位置有一块爬行垫，好几个孩子站在上面拿着“望远镜”（卷筒纸芯）不停地眺望。
“你们在看什么啊？”
“我们随便看看。”
“借我看看好伐？”
“好呀，你要拿拿好哦，别掉了。”
“好的好的，我会拿稳的。哟！我怎么看到一幢房子啦？”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
垫子上的孩子们都纷纷举起了手中的望远镜，四处寻找着那栋房子。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孩子们一个个非常激动，爬行垫旁边的小椅子上聚集了更多想来一探究竟的孩子。
“我们这艘是海盗船。正在大海上走啊。”
“那我们要不要下船去看看？”
孩子们慢慢走下了船，在草地和建构区分界线驻足回望，等着“船长”发号司令。看着孩子们投来信任的目光，“走吧！”我带头第一个踏上了新大陆，接下来，孩子们纷纷冲过了那条分界线，跑向了更远的世界。
站在原地的我，看着孩子们奔跑的背影，我知道，我的改变，没有错，那条分界线不仅仅是孩子们跨了过去，我，也跨了过去，我们都在跨越的时候发生了改变。
3. 游戏的第三种可能：自主自为玩游戏
随着冬天的到来，天气日渐寒冷。游戏的阵地又重回了班级活动室。但孩子们在户外的游戏情节以另一种样态在室内延续。他们用椅子搭建了监狱的围墙。还用奶粉罐将本来就很窄的通道堵得严严实实的。如果要进出这个警察局，就必须踩在椅子上走过去。小D是我们班运动能力很强的孩子，他稳稳地走在椅子拼成的通道上。小S看到了，他也颤颤巍巍地踩上了椅子走了起来。我惊喜地发现原本体育课上连椅子一半高度的平衡木都不敢走的小S，竟然在椅子上越走越稳，越走越快。
游戏中的自主丰富了孩子们的想象，奇思妙想不断涌现，其中“疯狂的颜料”曾经一度让老师们在“纠结中抓狂”。
角色游戏如常地在班级开始。颜料本来是烧烤店的“调料”，整齐地排放在烧烤桌上。但一转眼的功夫，烧烤店的“调料”出现在小医院里，变身为“止血剂”、“药膏”和“牙膏”。只见医生小Q给流了很多血的小猴子上膏药止血，护士小P给其他的娃娃上药，牙医小N发现牙齿模具上发现了蛀牙，于是在上面涂抹“牙膏”，隔壁的警察小Z也来帮忙给受伤的病人“上药”。瞬间，小医院里的这些“病人”被七彩“膏药”弄得面目全非。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游戏结束。
当天放学，我们让四位医生和护士把小猴子和娃娃们带回家清洗，并与家长取得联系，要求让孩子自己洗，家长尽量不要代劳。据家长的反馈，孩子们都认真、仔细地把毛绒玩具和娃娃们清洗干净。第二天让他们焕然一新地重回班级的区域。
一场虚惊过去了，但孩子们似乎在过程中瞬间长大。在班级聊天会上，孩子们反思了自己的行为，在“泛灵论”的作用下，孩子们决定再也不能让娃娃们难受了，虽然颜料是清洗干净了，但设身处地地为娃娃们着想，再也不能在他们身上涂颜料。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在教室里布置一个专门玩颜料的区域，做好一切保护措施，可以让孩子们“肆意”玩色。
4. 游戏的第四种可能：自主自知玩游戏
经历了“疯狂的颜料”后，我们发现理性思考开始在游戏中出现了。请大家跟着小X进入他的“麦当劳”游戏。小X在小餐厅的隔壁用牛奶盒喝奶粉罐搭建了一家“麦当劳”，与餐厅连成一体，在门口装上“摄像头”，还精心设计了麦当劳的店标。
图4小x搭的麦当劳 图5小x再用牛奶盒拼搭字母M
当一切准备就绪，麦当劳却没有客人。耐心的小X等了一段时间，在老师的暗示下，决定主动出击，却接连遇挫：到娃娃家，“妈妈”和“姐姐”来了一下又走了；试图找“小司机”，“小司机”不予理睬；后来在摆弄店标的时候，好不容易“招揽”了一个生意。但总体而言，麦当劳还是很冷清。
小X没有放弃，在接连几天的游戏里都尝试各种方法赢得“小顾客”。虽然都不太成功，他还是很耐心地经营自己的“麦当劳”。终于，小W作为应聘员工加入了“麦当劳”的经营团队。
小W在麦当劳边上搭了一辆“送货车”，很快吸引了其他伙伴的注意，大家都想来乘车。但小W说：“这是送货车，不搭客人。”有的“客人”想上车，就问: “你的车上可以买东西吃吗?”小W和小X异口同声地说：“当然可以。”于是，他们从麦当劳里搬来了准本好的汉堡和饮料，送货车瞬间“车水马龙”，食物被“抢购”一光。两位店员就把客人们带回麦当劳用餐。
从此，麦当劳就有了两种经营方式:在店用餐和送餐上门，小X的麦当劳再也不冷清，小X再也不孤单了。
图6小x和小w在开货车 图7“客人”再咨询搭车事宜 图8 小x在向客人贩售汉堡
（扫描二维码观看视频《我们的麦当劳》）
- 我们在改变，孩子在发展
游戏是学前儿童学习和发展的“主阵地”。在游戏中，孩子们把自己搜集的各类信息（大部分是碎片化的）以及自己的想法和观点进行“实验”和“验证”，在想象中进行替代性的探索，试图模仿、再现他人经验的过程中重构自己的经验。可见，在游戏中呵护孩子们的自主性何其重要！在游戏中自主了，孩子们的主动思维才会被启动。
康德认为， “所有人都理应且能够在没有别人指导的情况下运用自己的理解，公开运用理性”，这就是启蒙，启蒙是人（儿童）的自由和尊严。
——张华《走向内在主义儿童价值论》
归根结底，当我们强调儿童在游戏中的自主性的背后，其实是维护孩子们一个自主成长和学习的空间，让孩子成为这个空间的主人。教育者的职责不仅在于维护，还要想方设法拓展这个空间。这样的空间包括了物理空间和教育空间。为此，我们从两个维度实施了以下改变：
改变一：从完备的游戏环境到原生态的游戏环境
改变首先是以游戏空间的改变为契机。以天为庐、地为席的室外空间，天然地吸引着孩子们。我们第一次尝试在神秘花园旁边一个小山坡上游戏，孩子马上被周围的自然物吸引了，满地的落叶、埋在泥土中的石子、可以肆意奔跑的草地.......到处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孩子们的游戏，需要丰富的细节来支撑，得充满人情味儿，要丰富多彩，可以随便碰一碰就罢手，完全由兴趣而不是逻辑引导推进，可以肤浅，可以反复重来，组织要松散。
——博比特《课程》
第二次再去这块圣地时，我们本来还预设了一些开场白，但还没等老师开口，孩子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跑开，开始了他们的游戏。我们由衷地知道，孩子是喜欢这个环境，它是没有约束的，孩子们能在坡上坡下跑来跑去，任何一块地方都是他们的游乐场。这个环境是充满野趣的，有几个孩子就一门心思地挖宝藏，无论是挖到了石子，还是什么也没发现，但是还是乐此不疲地找各种工具挖着。这个环境是多功能的，有几个小的攀爬架立在那儿，一会儿变成了帐篷，一会儿又是火车钻的山洞。与教室里材料的丰富正好相反，这里正因为材料的“稀缺”反而更有效地启动孩子们“到处找东西玩”的思考。
可见，游戏环境并不取决于室内还是室外，关键在于环境是否为孩子们提供广阔的自主空间，自主意味着自由地思考、想象和创造。
改变二：从高结构材料为主体到高、低结构材料相融合
材料与环境类似，同样是空间构成的必要元素。完备的材料通常比较封闭，儿童可改变、可创造的空间比较小，低结构材料因其天然具有的灵活性为儿童的学习和思考提供了多种可能性。于是，我们决定减少部分精美的高结构材料，增加低结构材料。
孩子们的游戏在周转箱、纸筒芯、牛奶盒、清水积木、奶粉罐、泡沫垫等材料的支持下，竟然一下子涌现了许多替代行为：木块放在盘子里，撒上一些土，就是一块美味的巧克力蛋糕；周转箱连起来，就是一节节的车厢，还能坐进去玩；纸筒芯举起来，就是一个个望远镜；水瓶拿手里，就是一个个大炮筒。不可否认，在小班一些能力强的孩子是容易出现这些替代行为，也不能说全是低结构材料的功劳。但是如果没有低结构材料的提供，是不是就抹杀了他们这一阶段的创造力？所以我们适当地投入一些可以变化多端的材料， 孩子一定会创造不一样的惊喜。
改变三：从教的前置到引导的后置
之前的游戏，我们习惯于插手，“教”孩子怎么玩。作为教师也往往有种错觉，我们要先教孩子，孩子才会玩。有时候看似是“和孩子玩在一起”，但内心还是想把他们导向自己希望的游戏状态。为此，我们创设了许多吸睛的场景，制作了精美的玩具，与孩子共同游戏后发现，教师“教”的前置无疑缩小了孩子们自主学习和成长的空间，孩子的主动思考被停滞了。物理空间的改变最终需要教育空间的支撑才能最终实现儿童自主空间的维护和进一步的延展。
于是，我们退居二线，成为游戏的观察者，陪伴着，甚至学习者，把空间充分让位给孩子，让他们成为自由的思考者和探索者，有能力的学习者和创造者。退居幕后的我们，不得不佩服孩子们强大的学习能力、研究能力和创造力，我们确实需要向孩子们学习。
退居，并不意味着全然的“无为”。游戏过程中材料的支持以及游戏的分享环节都是教师可以有所“作为”的场域。分享不仅分享游戏的快乐，我们更注重想法、观点、想象和创造的分享。比如第一次搭出的消防局，是怎样从一堆“砖”变成一幢房，牛奶盒变成的消防车又是如何接到火警后迅速赶往火场救火的；再比如神奇糖果店里的彩色糖果都具备着怎样的神奇效果；再比如一个个周转箱连接而成的火车又将乘客送去了哪里……把一个孩子的生活经验或者是创意玩法，辐射给同伴，让游戏持续焕发智慧的火花，这需要教师煽风点火式的推动。
改变，让孩子的发展看得见
小N，那个有着轻微感统失调、和班级里的同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的姑娘，在今天的角色游戏中，扮演者医生的角色，没有病人的时候，她和小伙伴一起研究假牙里的蛀牙，拿着针筒给每一颗蛀牙打针治疗；当小S倒地不起，喊着要医生来救命的时候，小N第一时间拿着听诊器和针筒，给小S进行紧急救援；玩够了她还能跟我说：“小雨老师，我现在下班了，我上班上好了！”回想一个月前，小N根本没和我说任何一个字。
小J，那个只会在小舞台自high，拿到好玩玩具都只想塞到老师手里的男孩子，今天第一个向教室餐厅进发，挪走了桌子下的小椅子，造起了高速路和低速隧道，他在高速路上小跑，在低速隧道里慢慢爬行，化身为小汽车的他玩出了不一样的情景。而他今天的玩伴已经不是老师，而是小B了。
小X，那个曾经的烧烤店打工仔，抛弃了打工人的身份，在角色游戏中找到了发光发热的自己，今天的他是神奇糖果店的老板，用不同颜色的糖果，给客人们带来各种各样的奇幻效果，可以变美丽、可以变出车子、可以变出圣诞树，仿佛是自己人生的魔法师。
在外人看来，我们班孩子在角色游戏时候好疯狂，乱七八糟的干什么的都有，但在我看来，不然，仔细观察每一个孩子，他们都沉浸在自己创设的角色和情境之中，这才是他们自己想要的真游戏。
让孩子们能在分享的环节里交流游戏中创新之处。比如第一次搭出的消防局，是怎样从一堆“砖”变成一幢房，牛奶盒变成的消防车又是如何接到火警后迅速赶往火场救火的；再比如神奇糖果店里的彩色糖果都具备着怎样的神奇效果；再比如一个个周转箱连接而成的火车又将乘客送去了哪里……把一个孩子的生活经验或者是创意玩法，辐射给同伴，让下一次的游戏，更有料，激发出更多智慧的火花，就是游戏分享所带的积极意义。
- 结语：游戏的N种可能
孩子们的游戏真的有说不完的故事，存在着太多太多的可能。 现在，樱桃3 班的孩子，无论身处何方，都有可能生发出游戏。看，喷火龙的游戏在大型玩具上发生了：
一到滑滑梯，孩子边叫着“着火了着火了”，边到处跑着。他们在寻找着消防员，但是没有人要去灭火。反而更多的人开始喊“着火啦着火啦！”
“怎么会着火了！”我忍不住问。
每个孩子答案都不一样：“太热了”“点着了”“有喷火龙！”老师一听喷火龙，就装出惊讶的样子，说：“噢哟！天哪！喷火龙啊！那要快点把它找出来，不然火会越来越大的！”
听到这话，一部分孩子就冲了出去，寻找喷火龙。汤哥说：“这是一头好的喷火龙，是他在吃烧烤，才不小心着火的。”（意思是不用找！没关系的！）
孩子们在滑滑梯这儿跑上跑下，似乎喷火龙这个词，点燃了他们的激情。有的孩子三五结伴，沉浸在寻找喷火龙的过程中；有的孩子去追另外一个孩子，声称他就是喷火龙，要抓住那个孩子；有的孩子躲进滑滑梯的肚子里，说隐秘的地方才有龙。
大型攀爬架就在不远处，那儿有一条红色的滑滑梯，老师边指着滑梯，边假装惊讶地说：“那是什么啊！”小S说：“我去看看”，几个男孩就跑了过去！他们跑到那儿就马上回来了。这时小S双手掌心向上，假装抱着东西的样子回来了。他的脚步还演出了承重感，于是老师开始配合他的表演。
“哦哟，小S探险家，你找了什么宝贝啊！”
“给你！帮帮我，接好它，这是恐龙蛋！”
我们假装艰难地完成了交接，老师也掌心向上，演出蛋的圆润和沉重感。
这时小朋友都爬了上来，往我手上放蛋。边放还边向我介绍“这是剑龙的蛋。”，“这是喷火龙的蛋，很烫哦！” 小W说：“快抱好它，要给它温暖就能孵出恐龙宝宝了！”老师问：“那怎么给它温暖？”孩子们七嘴八舌说要盖被子、放衣服里，老师便配合他们说的，拉开了自己外套拉链，把蛋放了进去。小W看到另一位老师手上的擦汗毛巾，就问她要了一条，盖在了手上。说：“这就是温暖！”
孩子们的游戏还在继续，游戏有N种可能！